Nagini

里德尔走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这黑暗并不是无形的，而是粘稠的、有着胶一般的质感的，它们吸附着里德尔的四肢，试图把他拽入更深层的黑暗中。

“来嘛，跟我们来——我们会带你到一个更美好的地方！”黑暗如此诱惑着。

“想都别想！”里德尔冷笑着说，挥剑斩向那些黑色的、粘腻的、恶心的胶质物。

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里德尔砍掉一些，很快又会有更多的、更粗壮的缠上来。

“为什么要眷念着那丑陋的尘世呢？”

恶魔如此低语。

“你明明比谁都知道这世界朦胧的面纱后的真面目。将刚从自己肚里里出来的血淋淋的胎儿摁到水里溺死的母亲、死在妓女床上的神父、虐杀路边野猫的青年们、随意拿乞丐取乐的富豪……

“世人本就是恶的集合体，那尘土做的躯壳是七宗罪的具象化，大地和海洋满目疮痍，都是这种自诩为万物之灵的物种的罪证。再活下去，也不过更清楚地了解这种生物的卑鄙肮脏而已。

“更何况这个世界从来未对你抱过善意。你父母的婚姻就是一出可笑的、由迷情剂展开的悲剧，你的出生彻头彻底就是个错误，没有人期待你的到来。孤儿院里的嬷嬷憎恶你、孩童排斥你、霍格沃兹里的师生喜爱的是那个优等生的假面而不是它背后的那个怨毒的灵魂。你这一生，纵有少数人曾对你抱以善意，不过也是因为他们没有看清你的本质。你根本就不值得为任何人所爱！”

那把深渊里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嗡嗡地在里德尔耳侧振动着。

“你给我闭嘴！这和你有何相干！”里德尔只想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给堵上。

他手起剑落，毫不手软，将一条条触手斩于剑下。

但无奈数量实在太多了。很快，一根粗壮的触手缠住了他的剑，使它无法动弹。失去了唯一的武器，战争变成一边倒了，从四面八方伸出十来条触手，缠着他的四肢和脖颈，将他拖向更深处。

不行！要想想办法！

里德尔的脑筋疯狂地运转起来。

他不想死在这里！他需要有什么东西，什么光明向上的东西，可以激发他的求生意念，和这股虚无的意念相抗衡。

“你错了——”里德尔大喊起来，不顾脖颈被勒紧的风险。

“嗯？”

“生灵的诞生根本不是出于任何人的意愿！它诞生的唯一理由就是生命本身对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欢欣！和它的母体、和这个世界的想法、和这个宇宙的意志都没有关系！它想活着……仅仅是因为它想活着！”

“数百万年前，这个星球上一片荒芜，不是上帝选择了在这里播撒种子，而是生命将地球塑造成了它想要的样子！”

“想活着就是想活着，哪需要什么大道理！生存本身就是希望，活着才能拥有，死亡只会带来虚无！”

他的剑回到了他手上。他横着一砍，劈开了混沌，迎来了光明。所有触手纷纷掉落在地，扭动着，发出痛苦的哀嚎。

里德尔闭上了眼睛。

那个声音说得不完全对。他并非没有感受过这个世界的善意。那场他出生时纷纷扬扬的、如精灵般飞舞的、温柔的大雪。接触到紫衫木魔杖时魔杖愉悦的鸣叫。某个午后他躺在霍格沃茨的草坪上被阳光所亲吻。纳吉尼笨拙地蹭着他的指腹示好。

还有Voldemort。

他宁愿舍弃世上所有人对他或许抱有的莫须有的好感，也想留住的，属于同一个灵魂的亲密无间。

他们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灵魂。

纯正的、洁白的光明包裹住了他，里德尔被一片耀眼的光刺得睁不开眼睛。

他清楚自己就要离开这里了。

......

刺眼的光退去后，里德尔发现眼前仍是黑暗。感受了一会儿后，里德尔就发现了原因——他闭着眼睛。以身下的触感来看，他应该躺在床上——他的床或者Voldemort的。头有点晕，但尚在忍受范围之内，重点是从他的右臂一直窜上来的麻，仿佛半边身子都不属于他自己了。

在一片令人安心的黑暗里，Voldemort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动用你手上所有能动用的力量，给我在最短时间内把那个人找到。我没有耐心。

“默然者平时伪装成麻瓜的模样，你加强与麻瓜的那边的合作，不只依靠于柯里昂家的关系，把这件事向魔法国会反应，向麻瓜政府施压......

“调出麻瓜的户籍，留意十六岁以下的孩子，重点关注那些家庭破碎的、被周围人欺辱过的孩子，另一方面，去查纽约市近十年发生过的没结案的非正常死亡案件，你懂得，那种麻瓜做不到的案件。”

“Yes，my lord！”另一个声音回答说，片刻后他有些迟疑，“Lord，找到那个默然者后你打算怎么做？”

“你想说什么？”

“默然者的战力相当高，连格林德沃也为之垂涎，若能收为己用.......”

“他伤了汤姆。”Voldemort的声音听上去很冷静，里德尔却能从中感受到某人潜藏的饱涨的怒火，“我不会给他任何生的希望。我要他为此事付出应有的代价！默然者的战力很强，但对D.E.来说并不是不可或缺的，至少没到需要我压抑我的情绪的地步！”

另一个声音听罢无奈地笑了笑。“好吧，您最大，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千金难买您高兴啊，更何况区区一个默然者。”

又停顿了一会儿，脚步声匆匆地向他靠近，直至走到他的床边。“醒了？”Voldemort问，手背贴上了他的额头，去探测他的体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Voldemort的体温偏低，额头上那微凉的、与另外一个人肌肤相贴的触感便格外明显，一直通到了里德尔心头。

里德尔睁开眼睛，正好看到Voldemort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那双红宝石般璀璨的眼睛此时温暖如指引旅人归家的灯火。

“……”里德尔张开嘴巴，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不像话，“那团袭击我的玩意叫默然者？”

“先喝水。”Voldemort敏锐地察觉到他的需要，魔杖一挥，倒满冰水的水杯就飞了过来。

他两天没喝水了，口渴到不行，贪婪地将整杯水一饮而尽，过程还因为喝得太急呛到了。Voldemort轻拍他的背。

“默然者是指‘默默然’的宿主，或者说载体。”Voldemort在里德尔喝完水后才告诉他，“他们原可成为我们的同类，但在幼年期因受到麻瓜伤害或其他，他们的魔力受到压抑，不能正常发展，由此演变为一种强大且霸道的、不受控制的黑魔法。默然者的肉体承受不住默默然的力量，通常早夭，所以你能见到的默然者多是小孩子。”

“我会杀了它！”想到那团黑色的烟雾，里德尔的脸因为愤怒和对自己的厌恶而扭曲。太狼狈了……居然在敌人面前如此弱小，毫无反击之力。他最后不但需要逃跑居然还昏迷在了Voldemort家门口……Voldemort发现他时……他的手私下攥紧了被单，因为过于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

Voldemort给了他一个短暂的拥抱，随即站起身来。

“那个默然者，我会抓住他，然后把他带到你面前的，你不用担心。”Voldemort说，“对你来说现在重要的是养好身体。等会治疗师会过来。”

“呵。”

深渊传出了一声轻笑。

从最黑暗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

…………

虽然迈克尔明言禁止了他跟着自己，但科伦波还是忍不住，在迈克尔平时会出门的时间段来到他家附近蹲点。只是为了不让迈克尔发现，这次他找了一个隐秘点的位置守着。

可是一连两天，科伦波都没有看见迈克尔从他家出来。科伦波心里着急，担心迈克尔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但是他不能进迈克尔的家里去，连走到附近去看一眼窗户都不行。

迈克尔的家所在的这条路看似只是一条栽满梧桐树普通住宅区，可是科伦波知道这里的看守有多严密。除去两个街口佩戴着警棍来回巡逻的保安，那些在房子门口坐着摇椅晒太阳的老大爷、看似无所事事的混混，可能都是暗地里的看守。

他第一次尾随迈克尔来到这里时，内心不知多欢喜，默默地记住了地址，打算明天来这里等迈克尔一起上学。

可是他还没走出多远，就被一群混混堵住了。混混们逼问他来这里干什么，他跟着迈克尔有何目的。最后他结结巴巴地坦白，迈克尔是他同学，他想和他亲近，他们才放过了他。

最初几日，他一直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后来这种感觉又消失了，他以为是错觉。某天他照例蹲在那里守着，一个看着和蔼的老大爷慢慢地踱着步走到保安亭，和保安搭话：“那个小孩，我看到他在这好久了，干什么的？”

保安回答得随意：“小少爷的朋友，在这等着他呢。”

“哦。”老大爷没再说过有关他的话。

但听到这话的科伦波背后惊出一声冷汗。他此时才意识到，如果他对迈克尔、对住在这里的人心存歹意，他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他视若神明的少年，有着不为学校里的人知道的显赫身份。

科伦波等得腿都酸了，也没见迈克尔出来。正好巡游到他附近的保安好心地告诉他：“别等了，你今天不可能看到小少爷了。”

科伦波闻言猛然看向他。

“叔叔，你可以告诉我迈克尔怎么了吗？我很担心他。”科伦波眼里似乎有水光，可怜兮兮的样子，能激起人施舍给他几分廉价的善良。

“好吧，告诉你也无妨。小少爷的一个朋友生了病，他去看望他了。”

科伦波脸色刷地一下白了，也没有向保安道谢，就失神落魄地走了。

迈克尔的朋友……

迈克尔有多少可以被他称为朋友的对象？

科伦波克制住自己不去想，可是那个人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地在他脑海里浮现。

汤姆•里德尔。

那个突然出现在他和迈克尔之间的来历不明的家伙！

那人生病时迈克尔会去看望他！科伦波扼制不住自己内心翻江倒海的酸意。如果自己生病的话，迈克尔肯定不会来的……

虽然自己一股脑地倒贴上去，恬不知耻地说自己是迈克尔的朋友，但其实自己内心也知道吧，他根本不是。充其量，他不过是迈克尔一时心软在路边救下的野猫而已。闹着要报恩，反而弄得主人心生厌烦。

当他得知迈克尔的身世有多么吓人后，他心里曾升起一股隐隐的傲慢。除了我，没人知道迈克尔的背景！我比你们谁都靠近他！迈克尔对他再不假辞色，他心里也在悄无声息地欢呼雀跃——除了我，还有人知道你的另一面吗？

但现在，有人比他更靠近迈克尔，他算什么呢。迈克尔从来没有允许过他靠近自己。

悲伤之中，科伦波顾不得这是在大马路上了，蹲下身子就开始哭。

他的身体被另外一个“盖理•科伦波”所主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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